近日,網上流傳一段視頻:某延誤航班的客艙中,“大媽”們在放聲歌唱,旅客安穩地坐在各自的座位上,聽不到有誰在抱怨,反而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事后,這群大媽們收到來自航空公司的短信,信中除了因航班延誤致歉外,還感謝她們用歌聲為乘務人員解圍。
曾經的“中國大媽”兩鬢斑白,雙手粗糙,任勞任怨,為老公、為孩子、為家庭操勞畢生。但近些年,吃苦耐勞、隱忍奉獻的大媽形象,發生了巨大變化:大媽們跳起“廣場舞”,從國內跳到法國的羅浮宮、俄羅斯的紅場,且樂此不疲;中年女性從過去相對被動地守護家庭、子女等到主動出擊、積極展現自我的轉變,讓人們對大媽這個群體另眼相看,也在社會上引起了一系列連鎖反應。
該怎樣看待“中國大媽”的種種變化?這反映出怎樣的社會進步,又折射出社會轉型中的哪些困惑?為此,解放日報記者采訪了上海大學社會學院教授胡申生和復旦大學社會發展與公共政策學院心理學系副教授吳國宏。
社會角色的松綁與女性人格的拓展
解放新論:從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任勞任怨的大媽,到今天城市廣場上翩翩起舞的大媽,中國的中年女性在不同年代展示出不同的群體形象。該如何解讀這種變化?
胡申生:我理解,大媽是一個中性詞,既不是褒義的,也不應是貶義的。
上世紀60年代的大媽形象,是文化程度不高的、賢妻良母的、在居委里協調鄰里關系的,基本特征是相對內向的,而非外向的。今天的大媽形象出現了變化:一是文化程度提高了,大多念完中學,甚至有的念完了大學。二是外在形象和身體狀況更好,不是老態龍鐘、無暇打扮的,而是更加注重穿著、行動敏捷的。三是經濟條件更好,大部分不能說很富裕,但至少不愁吃不愁穿。四是精力過剩。很多人從麻將桌邊走進社區文化中心參與各種活動,如繪畫、跳舞、瑜伽、合唱等,成為社區活動的主要參與者。
吳國宏:我也傾向于從積極的角度來理解大媽群體的變化,這是中國女性地位提升和社會進步的一種表現。
女性心理學認為,現代女性往往要承載三種性別角色:一是角色超載。要兼顧職場和家庭兩個領域。二是角色不連貫。女性往往要走過這樣一個成長路線,從女孩階段、進入學校、工作、建立家庭、生育、返回職場,其間往往會因為生育而脫離職場一段時間。這就會造成女性職業主線的斷斷續續、家庭主線的起起伏伏,形成兩種角色都不連貫。相比而言,男性在職場是一個連續穩步的角色。三是角色沖突。社會對于女性職場角色和家庭角色的要求不同。職場傾向于把人看成是中性的,甚至要略帶攻擊性,而女性的家庭角色往往是緩沖劑、補給站、愛的提供者等。在現代社會中特別是工業化以后,女性普遍面臨著上述三種問題。盡管由于獨生子女政策的影響,女性的家庭負擔開始減輕,但是對中國女性而言,這三種問題依然存在。
而當女性進入大媽階段以后,上述三種問題則開始減弱。一是角色超載的問題減輕。職場對女性的期待開始降低,譬如,45歲的女性在職場會比較穩定,但基本已過職場上升期,而在家中孩子已經逐漸長大,女性傾注在家庭勞動和家庭責任上精力也在減少。角色負擔過重的問題在這個年齡階段開始緩解。二是角色不連貫問題緩解,相反角色出現了空前的統一。三是角色沖突問題也基本上克服。
所以,從女性心理學的角度來看,家庭和職場兩套體系的松綁讓這個年齡段的女性更有可能活出自己,為女性人格的繼續發展開拓了新的空間,今天大媽們的變化主流肯定是積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