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牧是個“騙子”,給了我們一個灰色的清明。
春節是解渴鄉愁的,端午是激發斗志的,中秋是催人團聚的,而清明則是醞釀凄苦的。傳統節日是有屬性的,似乎我們沒有越軌的資格,因為父親和父親的父親們一直是虔誠的傳承者,于是,我們愿意被杜牧欺騙,而且很享受這種“濕漉漉”的心情和季節。其實是一種定格,跨越的勇氣,實在是無言說出口。
關于“清明節”,我們一直停留在杜牧設置情境里,千百年來,每逢清明,必是吟誦那“雨紛紛”的斷魂絕句,以為那就是杜牧的清明。在我們看來,清明節似乎就該凄風苦雨,就該行人斷魂。因為,在那樣季節,在那樣天氣,你怎好去把心情交給歡快來打理,不近人情,也不解天意。于是,在杜牧的指引下,我們就進入了一個千百年的“圈套”,只知愁苦,不明歡快,清明節就該是哀怨的海洋。事實是這樣嗎?
不明真相的人說杜牧是個好人,讓我們的思緒有了寄托;明白真相的人說杜牧是個“騙子”,好端端的一個節日,怎么會凄苦無比?其實,杜牧的清明,我們都不懂!
“灰色”是我們對清明一廂情愿的理解,那不是詩人的意思。我們以為讀透了詩的全部,其不過是斷章取義的自欺欺人而已。杜牧是個“魔術師”,讓我們把關注點都放在了詩的前兩句,一關注就是一千一百多年,愁都化不開,誰還去關注詩的后兩句?
杜牧的清明,你不懂。在詩人眼中,清明是這樣的:“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p>
除了“雨紛紛”,清明還有“杏花村”,這是杜牧的意思,也是江南的意思。一春的愁云,一路的風雨,這個季節恐怕是江南最好詮釋了吧。是我運氣好,畢業就來到張家港工作,半個江南,半城煙雨,只因它在天堂蘇州的最西北部,沾染北方的習氣,但又改不掉江南的舊習,只好是“半個城”和“半個江南”,但即便如此,我已深深感受到水鄉的潮濕氣息。三四月的江南,的確如杜牧所說,屬于憂愁的。杜牧的清明是池洲的,也是江南的。
三月愁江南,但不必舉國都去附和。在詩人眼里,形單影只遇上了江南的清明,于是才有前半句的“雨紛紛”和“欲斷魂”。而很快,詩人話風一轉,節奏就變得明快起來,如果我們理解為詩人要借酒澆愁的話,那你將永遠在憂愁的狀態里不能自拔。詩人是有意為之的,把牧童引進來,再搭上“杏花村”,這不是一個非常休閑的生活狀態嗎?更何況,前半句的愁苦適合江南的韻味,放在漠北,放在隴西,擱在齊魯大地,那般的粗獷和干脆,估計早已是味道全無了吧。即便你不是多愁善感的主兒,一旦你雙腳踏上江南的土地,恐怕你也會滋生一些溫柔的“毛病”吧。
但在北方的記憶里,春天總是有些干燥的?!昂糜曛獣r節,當春乃發生”,雖是成都的春雨甘霖,但正是杜甫經歷了陜西旱災之后的萬千感慨。當我們沒有春雨醞釀感情時,你怎么去調配你不太發達的感覺神經,讓它生出愁與苦的味道來?
不必牽強地去灰暗你的清明世界,除了“雨紛紛”,還有“杏花村”,除了愁緒一腔,還有歡樂滿懷。掃墓、踏青、插柳等是清明節的主要活動,但以掃墓祭祖為重。感念先人是理所應當的,孝是百善首,該哭就得哭,但清明不應該全是淚水。還是先輩們太聰明,總能夠協調陰和陽的關系,即便是在這樣一個去探望祖先的路上,也會生出和煦的念頭。
杜牧的清明,你不懂,或許你不愿意去懂,你是一個“被裝睡”的人。紛紛擾擾中,我們都得為工作而拼命,有人認為它是事業,有人認為它是累贅,但說穿了,它是讓你豐衣足食的保障,讓你體面活著的動力,于是,我們不得不被工作壓榨剝削。我們骨子里渴望自由的人,說走就走的旅行,去用空間換得生命的厚重,誰不想這般瀟灑,哪怕是隨個大流也好,但想想罷了。你只有一顆流浪的心,抬不動腳的,于是,我們公園就是我們的全部活動圈子,張家港的香山風景或許是本地人最美去處了。
杜牧的清明是灰色但不憂郁的,是清朗但不嘈雜的,是“雨紛紛”的敬意,又是“杏花村”的愜意,杜牧的清明是“中庸”的,它應該給我們的生活帶來啟發。
幽山一僻處,杏花開正濃,一壺清茶,或一壇老酒,一對戀人,或三五摯友,休息,只是休息。撣去鬧市里的灰塵,放下條條框框,還自己一片晴朗的自由世界,讓身心愉悅,豈不是杜牧在隔空指點迷津嗎?
杜牧是個“騙子”,如果你愿意被繼續騙下去,那就別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