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江流兒是誤打誤撞拯救了壓在五指山下的齊天大圣,那么毫無疑問,是成千上萬的“自來水”——自愿自發做水軍的影迷,以口口相傳的方式拯救了電影《西游記之大圣歸來》,也拯救了低迷多年的國產動漫市場。
這些“自來水”有的看的是點映,有的在影院二刷、三刷;有的是主動去看,有的是陪家人看……觀影由頭千千萬,觀影結果卻驚人的一致,他們激動地在自己的微博、朋友圈上大呼:大片!誠意之作!難得的高水平國產動畫!這些聲音匯聚成一股蔚為壯觀的力量,甚至影響到了院線的排片率。上映以來,《大圣》口碑節節攀升,票房不降反增,也讓未來的“西游”五部曲有了希望。
這些“自來水”卻差點毀了我的觀影體驗。坐在電影院里,精美的畫面從我眼前劃過卻沒入腦,因為我在思索這樣一個問題,也是所有想推銷作品、傳播思想的人應該思考的問題:為什么這部片子能突然擁有這么多“自來水”?
首先,它是一部誠意之作。收入水平提高以后,人們對精神產品的消費需求越來越大,電影市場借這股東風,火爆的不得了。一部電影隨隨便便就能票房過億,精彩之作巧取豪奪數十億。好市場寵壞了電影人,結果就是爛片涌入要分一杯羹,特別是動畫片市場,“劣幣驅逐良幣”的現象更明顯。很多影迷看過國產動畫后哭著說:“童話里都是騙人的”“五毛錢特效雷死人”“這整個就是一山寨啊”。也許廣大影迷真的讀書少,但也不好騙。就像沒有幾個人能做滿漢全席,但天生都是吃貨一樣,美的欣賞與生俱來?;ヂ摼W時代,影迷們閱片無數,鑒賞力是世界級的,“抄襲”、未經雕琢的作品根本沒有成功的可能?!洞笫ァ分阅苣嬉u,是因為畫面、情節、對白、配樂等每個細節都經過了精心打磨,最終俘虜了“自來水”的心。
這個時代,8年的制作時間對于一部電影來說顯得很長,但心血不會白費,投入的時間奇妙地變成了宣傳經費。據說上映前制作方沒錢做營銷了,只好用眾籌的方式湊了700萬,對比其他電影的宣傳投入這有點像笑話,但“自來水”讓這個“笑話”成了“神話”。所以我們總結,接引“自來水”第一步,帶著誠意完成作品。這樣不必然能贏得市場,但至少可以贏得尊敬。
其次,它選擇了大眾熟悉的題材。經典在于永恒,經典在于重述。西游記是中華民族的經典,大圣是很多人心中的英雄。每個時代都有取材于此的動畫、電影、電視劇?!吧砣缧F,火眼金睛,長生不老,還有七十二變,一個跟斗十萬八千里”,這樣的臺詞一出,勾起了所有人的童年記憶。就像華晨宇唱的“我的心里住著一個蒼老的小孩”,每個人心里都有一個長不大的自己,都覺得還沒過夠無憂無慮的生活,就不得不開始打怪、升級、踏上“取經路”,身邊還總有那么一個嘮嘮叨叨的師傅、不靠譜的二師弟、老實木納的沙師弟。觀影是一個不斷聯想的過程,好的電影必定能滿足所有人投影自身體驗的需求,西游記無疑是一個討巧的題材。由此得出接引“自來水”第二步,讓你的作品和更多人有共鳴。這樣即使你拍了一部爛片,也會有很多人來吐槽你,《小時代》就是鐵證。
最后,它解了影迷對民族文化產品的需求之渴。小孩子也許覺得別人家的玩具好玩,小伙伴的媽媽做飯好吃、爸爸汽車更酷,但是到了晚上還是回到自己家睡覺才有安全感。文化消費也是這樣的道理。就像一個影迷說的,“伴我同行的不是哆啦A夢,而是我的英雄齊天大圣?!薄洞笫ァ返某霈F,讓很多影迷找到了自己的“精神血脈”。
前些年,在文化市場上,中國一反經濟領域的強勢,常年保持著巨大貿易逆差,美國大片、日本動漫、韓劇、英國科幻小說都來勢洶洶、攻城拔寨。特別是花木蘭、功夫熊貓等中國題材率先被好萊塢開發并大賣,讓中國影迷感到心痛和壓抑——自己的戲讓別人唱出了彩。這些年,所有人心中都有一種期待,要走出過去的韜光養晦,如今有所作為的不只是經濟,還有文化。
當前,文化已不只是國家之間軟實力的競演,更是民族之間硬實力的較量。美國著名學者薩繆爾?亨廷頓的代表作《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正是因為揭示了“文明沖突論”而享譽全球。法國社會學家弗雷德里克·馬特爾的大作《主流》,則剖析了美國、英國、德國、日本、韓國等文化強國建設文化產業的經驗。也許有人不同意這種“沖突論”“戰爭論”“陰謀論”,他們說西方發達國家的文化產業是市場自然發展、企業自由競爭的結果。但是,我們必須看到,無論這種局面是怎樣形成的,結果是一種“敵強我弱”的格局。對于中國這樣一個處在后發追趕位置,習慣自上而下動員模式的國家,必須在全社會樹立一種競爭的意識。實際中,拋開國家層面“文化大發展大繁榮”的戰略部署不說,對民族文化的認同、對文化發展的期盼存在每個人心當中,這也能很好地解釋為什么《大圣》能夠感召起這么多“自來水”——不僅因為是中國人制作的,更因為其中深厚的中國底蘊。
中國有太多的傳統文化資源可以去挖掘,光是可以用來拍攝動畫的就有《封神榜》《三國》《水滸》《聊齋》等。時代的才是永恒的;民族的才是世界的。所以,接引“自來水”第三步,讓作品植根于中國文化,對傳統經典進行現代演繹。這樣你的作品就契合了更宏大的背景,獲得了民族、國家的堅實依靠。
影片中江流兒反復說到,“齊天大圣是不會死的,他只是睡著了?!币苍S我們應該多一點自責,中國的傳統文化不是不優秀,只是子孫不肖不能發揚光大。但可喜的是,《大圣》讓我們看到,潛伏在山脈中的力量已經覺醒。正像一位網友說的,“是該讓我們的猴子去驚艷四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