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代詞人蘇東坡眼里,這世上可稱“清景”的唯有“明月如霜,好風如水”。無論什么樣的景致,只要沾了一個“清”字,便不可思議地呈現一分空靈。 其實,我對“明月如霜”并不陌生,曾在家鄉那座名叫“縉云”的山上多次邂逅。一個秋日的夜晚,從寄宿的山寺里出來尋桂,當一腳踏進銀霜似的月光,頓時生出一種羽化的感覺……月光里有浮動的暗香,絲絲、縷縷,點點、滴滴,側耳傾聽,你甚至還能聽到“錚錚淙淙”的清響。相比之下,“好風如水”的體驗卻稀少得多,地處大盆地邊緣的家鄉城市難有“千里快哉風”! 直到有一天,像一條魚似地從那些擋風的高樓峽谷中游出,游到澳大利亞的悉尼,才充分享受到如水的好風。地勢坦蕩的悉尼面向浩渺無際的南太平洋,清新爽潔的海風一旦登陸,便一瀉千里、毫無阻擋。悉尼的風有種無所不在的穿透力,能擠過密密匝匝的樹隙,能旋出重重疊疊的花叢,能穿堂入室,能攀樓登梯。 “好風知時節”。一俟盛夏,那風便從風巢里嘩嘩啦啦涌出,盡情吹拂,把太陽的“火勢”生生撲滅幾分。即便是“紅悶”時日,也不用心存疑慮。夜幕剛剛拉下,便有爽爽朗朗的風吹來,將炎炎赤日下晾曬了一天的城市暑氣消退——送上一個清涼如水的夜晚!因為有了這如水的風,你的心田里就沒有大片大片的焦土,翻開無風的記憶,竟長出一片絨絨的池塘春草。 盡管你對“風從海上來”深信不疑,但你也相信,光有天時、地利而沒有人和,恐怕也難有這吹面不寒的楊柳風——除了悉尼等沿海大城市之外,澳大利亞其他地方大都荒無人煙,縱然開發,也多是“綠蔭冉冉遍天涯”的牧場和農莊,故植被保護相對完好……即使在人煙密集的城鎮里也少見裸露的黃土,除公路和人行道等必須鋪水泥路面外,其余地方皆綠樹成蔭,芳草萋萋。有的公共場所,門前屋后就是一座美麗的花園。我寓所附近有一座圖書館,門前草木茂盛、繁花似錦,花叢中盡是通幽的曲徑,木柵欄上爬滿了紫紅的三角梅和碧綠的長青藤,環境幽雅宜人,如果不看圖書館上面的水泥字牌,你還以為是社區公園哩! 綠樹成蔭,鮮花盛開,芳草如毯,鳥語啁啾,一家一座花園,十家十座花園,百家、千家、萬家便連成了綠色的海洋。有如此龐大的綠色家族“吐故納新”、“洗滌過濾”,空氣自然就清新潔凈,正所謂“綠意連天接彩云,水浴身心風浴魂”! 在悉尼有如此好風享受,故更喜清晨外出散步。晨光中,一個深呼吸,便覽盡風中景致:此刻,眼睛能聽,耳朵能看,心能觸摸到一種無聲之聲。悉尼沒有季節藩籬的風,盡可在赤橙黃綠青藍紫中閱讀“通感”。讀著讀著,讀出一片靈動的水氣——好似在流出古韻的《水調歌頭》?。ɡ畋碧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