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鐵

　　故鄉好多遠去的事情,想起來是讓人感到非常溫馨的。比如鐵匠。

　　鐵匠大都是本村人,由一個家庭中的兄弟爺們組成,一般是三個人,要么兄弟仨,要么爺仨。三人有明確的分工,一個主錘,一個副錘,一個幫手。幫手負責燒火、打雜,有時也兼做副錘的替身。鐵匠打鐵用的工具有小錘、大錘,一個大鐵砧子,放在一個高約1米的木制三腳架撐起的木墩上,一只風箱和一個泥巴爐子,一只水桶,里面盛上半桶水,淬火用,一把鐵制切刀固定在一條板凳上,幾把長鉗。

　　鐵匠一年兩次支爐,分別在初春和秋后,也就是在換季的節骨眼上。因為這兩個季節的上兩個季節都是農忙季節,譬如冬季農田基本建設中整地修路挖渠,又如三秋生產,鋤鐮镢锨等生產工具用得比較多也比較費,有的卷了刃,有的碰出了豁子,有的折斷了,需要修理好后為下個季節做準備。特殊情況下,按照生產隊的安排也可臨時支爐。鐵匠主要是修理鋤鐮镢锨、二齒抓鉤、生產隊的農具、鐵鎖鏈子等。支一次爐前后大約要干一個月的時間。

　　鐵匠選擇一個避風向陽的地方支起爐子,三個人腰間都系上圍裙,生起爐火,添上煙煤,拉起風箱,把爐火燒旺,放上需要打的鐵器,把它燒得紅紅的,用鐵鉗夾出來放在砧子上迅速錘打,稍微一涼就砸不動了?！俺脽岽蜩F”這個詞語就是從這里來的。

　　打鐵時,主錘手握小錘,小錘扁平,呈直角梯形狀,很輕,主錘打鐵時不用很大力,主要是用來掌握方向和力度的,指揮著副錘打,小錘點到哪里,副錘就砸到哪里,小錘示意用力副錘就用力,小錘示意輕砸,副錘就輕砸,起個“點到為止”的作用。到了最后的細活就由主錘來完成了。副錘是掄大錘的,大錘很重,備有兩三把,輕一點的大錘10來斤,最重的那把大錘看上去要有20多斤重,越重的錘把越細,而且還很柔軟,一般人使用不了,必須是很熟練的人才能用得了,主要是個巧勁,是用來砸大件和硬件的。副錘是看著小錘起落的幅度和要砸的地方分輕重緩急來砸的,該使用什么錘副錘就換什么錘,叫砸哪里就砸哪里,而且是準確無誤。主副錘配合得非常默契,副錘經常累得汗流浹背。打好的鋤鐮镢锨等有刃的鐵器,如果刃不齊,就要用切刀切一切,然后再燒燒打出刃來。這時候還要再放到爐子里燒紅,拿出來趁熱浸入涼水中猛激,使其急速冷卻,這叫淬火,目的是增加它的硬度和強度。不需要切的鐵器打好后直接淬火就行了。菜刀還有一道工序就是磨刀,用磨石將刀刃磨得鋒利為止。

　　打鐵的三個人實際上是師徒關系,先從幫手開始學活,慢慢地觀察副錘是怎樣干的,不忙時就拿起大錘來練練,待有一定的基礎后主錘就會叫他學著掄大錘干副錘的活,從不熟練到熟練,再到巧干,就成為名副其實的副錘了。當了副錘后,要細心觀察主錘的動作和技巧,慢慢地學習和掌握,就能成為主錘了。其實,他們的手藝是不外傳的,只能是一代一代地傳給自己的親人或者近人。當然現在不存在這個問題了,以前是很講究的,必須按規矩辦。

　　打鐵時,村里的一些老人會圍攏過來抽煙拉呱,我們這些小孩子放了學后也愿意到那里去玩。我喜歡幫鐵匠拉風箱,喜歡看打鐵時亂迸的火星,喜歡聽打鐵時發出的那清脆且很有節奏的“叮當,叮當,叮叮當”的響聲。那年代童年的玩具是那樣稀少,我喜歡拿一塊吸鐵石吸那些散落在地上和迸進土里的鐵末子,吸鐵石吸滿后就捋到口袋里,拿回家放到一個小盒子里,沒事時就倒出來吸著玩,挺有意思的?，F在回老家時還時常問起鐵匠的事情,仿佛還能聽到那熟悉的打鐵的聲音。（師承瑞）